⭕(四)
“你是什么人?”
略显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。
我木讷地回过头,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——黄云卿。
我刚准备开口,突然想起了蓉姨的话。
眼前这人又算得上这世上最了解她音色的人,她这会儿出声,怕是会立刻被发现。
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,摇了摇头。
“你不能说话?是......哑巴吗?”
我又觉得有些好笑,哑巴就哑巴吧,总比露馅的好。
于是我点了点头。
“你是妙乐坊的人吧,是迷路了吗?”
我又点点头。
“听那边的动静,演出应该还没有结束。我带你回去吧。”
我赶紧摇头,我可不能回去。虽然带着面纱,但是面皮已经被揭下了,不保证没有人会察觉。
“不回去不影响吗?”
我点头。
“你这一直摇头点头的,好生没趣。你会写字吧?你可以写在我手上。”
他看向我,笑着将手递过来。
又没有笔,如何写?难道是叫我以手作笔么?
他看我半天不动,以为我也不会写字,刚准备将手收回去,却被我一把拉住。
【会写】
我的指尖在他的手掌中写下这两个字,既然他不避嫌,我有什么好害臊的。
也许他和那些下人一样,只把我们这些卖艺的看成下等人罢了,所以也不会纠结“男女授受不亲”这种事情。
他也许是觉得手心有点痒,咯咯笑了两声,原本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抹红润。
他又问道:“风铃今天来了吗?”
我本来想直接点头,但想起他之前说的话,还是写下了,【来了】。
“那她今天唱了什么?唱完了么?穿的什么衣服?戴了什么头饰?”好像提到风铃,他的气色就愈发好起来了,话也变多了。
【平沙落雁,唱完了,穿了好看的衣服,戴了好看的头饰】
我听着他激动的语气,心里闷闷的,所以故意敷衍的写下。
“你这算什么回答啊?”,他有些不悦,“那风铃现在还在那边吗?”
我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,只是写到【你这是心悦于她吗?】
我感觉他明显的一愣,原本高涨的情绪也低落下去:“心悦不心悦有什么要紧呢?反正我这副破烂的身子,也给不了她什么承诺。告诉你也无妨,我的身体现在一日不如一日,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。”
我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很落寞,本来想写点什么安慰他,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。
他又继续到:“其实我没有很难过,相反的,我觉得这十几年都是我赚来的,要不是黄老爷把我带回来,我可能已经横死街头了。”
他没有叫“爹”,而是说的“黄老爷”,想来那些传闻也是真的,这位黄公子和他爹关系很差。
而后他又像自言自语般的说到:“外人都笑话我是私生子,还骂我是病秧子,这日子本是没有一点意思的。但我这命是我娘换给我的,我不能寻死。他本来是不想收留我的,可我娘偏要让我过上好日子。几年前的今天,她就背着我,一直在门口磕头。她身体本来就不好,可她就跪在这里一直磕,直到头都磕破了,还剩一口气的时候,他才肯出来见我娘一面。我娘哭着求他好好照顾我,他最终也同意了。可我娘她......她几天后就去世了。”
我见他脸色又变得苍白如纸,甚至给我一种一阵风过就要倒下的感觉。
【别难过,活着就有盼头】我想想,还是在他手上写下这几个字。
他勉强提起一个笑容:“风铃就是我的盼头啊。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私下和她见一面吗?”
其实我不是很想知道,所以没有写字,只是摇了摇头。
“十二岁那年,我一个人出了府,路过了妙乐坊。就是那时候,我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听的曲子,就是风铃唱的《平沙落雁》。那时候我连后排的票都买不起,只能在门口听完了一整首,这声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的。以前她的声音带着稚嫩,现在倒是更有韵味了。”
【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】
“她的声音我绝不可能认错的,我可是每天回味八百遍。”
我被他的话惹的一阵脸红,试想哪个女子听到男子在自己面前说“每天回味你的声音八百遍”,都会觉得羞愤。
【轻浮!】
“又没说你,你激动什么?不过啊,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听一次了。”他幽幽地叹了口气。
【如果见了她,你打算怎么做?】
“想让她为我唱首曲子,只对我一个人的。”
【会有机会的,在那之前要好好活着】
他脸上的笑意甚了几分:“好。”
美好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,因为我听到院子那边的声音停了,大概是表演结束了吧。
我也顾不上跟黄云卿道别,出来已经够久了,再不抓紧点医馆就要闭门了。
兴许是太专注于聊天,刚刚居然没有觉得脸痒了,但这会儿又有感觉了。
我匆匆地跑回去和一个伶人打了招呼,说是身体不适先回去。
她也看出了我已经揭下了面皮,赶紧打掩护叫我离开。
我得空去了街上的医馆,最后得知,我这脸是碰了什么劣质的药品,导致面部过敏,再来迟一点可能就要溃烂了。
从药馆出来后,我决定回去和蓉姨问个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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